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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浩男吸鸦片中年丧命旧社会禁烟毒屡禁不止
手机读报看新闻,下载掌上达州APP   2018-08-13 10:53:22达州晚报

朱老汉摆龙门阵

朱全森,年已耄耋,几经沉浮,淡看风云。性情豪爽,心直口快,人称“犟拐拐”。从事30余年达州地方志的编撰,著有《那年那月》、《烟云苍茫》、《为生命留言》。

“达州多少事,都记脑海中”,白云苍狗,世事如棋,居诸迭运照凡尘,莫让往事随人去,所以,今日“倚老卖老”,听我朱老汉为诸君摆摆达州往昔那些事。

说起鸦片这个字眼,达州老年人会津津乐道,中年人耳熟能详,少年也能说个子、丑、寅、卯,因为历史上的“鸦片战争”给国人脑海打上了深深的烙印,它是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罪魁祸首。

鸦片又叫阿片,由罂粟果内乳汁经干燥而成。唐朝贞观年间(785-804)已从阿拉伯输入中国。到宋代,苏轼及其弟子在诗中又称为“鸡粟水”、“莺粟汤”,阿拉伯人称它为“阿芙蓉”。明代中叶,中国才译作“鸦片”。由于它含有大量的生物碱(吗啡、可太因、那可汀),有提神、镇痛、止泻、辟瘴等作用,因此《本草纲目》等书把它列为药材。最初,中国人只是吞其籽,食其壳。明末,才把罂粟果的浆跟旱烟末和成丸来吸。清康熙年间,也当药材进口。乾隆后期,吏治腐败,部分官僚贪图刺激,开始吸纯鸦片。不过,当时的烟贩是葡萄牙人,年输入中国的鸦片只有二百箱左右。

乾隆三十八年(1773),英国人开始向中国输入鸦片。英国鸦片商每箱买价只需250印币,运到中国来可以卖到1600印币,获利丰厚,便大量向中国输入。乾隆四十五年至嘉庆二十一年(1816)间,每年向中国输入5000来箱。嘉庆二十二年至道光十八年(1838)共输入鸦片40200箱。英商不仅从海上运来鸦片,而且从印度、锡金向中国西藏输入。

鸦片的大量输入,引起严重后果:中国商品由出超国变成了入超国,白银大量外流,银价急剧上涨,老百姓尤其是农民负担空前加重。道光三年(1823)至道光十四年间,中国每年平均外流白银500万两,银价上涨一倍多。

英政府和英商,通过卖鸦片获得了巨大的利益,有个叫詹姆斯·孖地臣的走私鸦片贩,经常乘坐西班牙商船,扯着西班牙国旗,沿着广东海岸私卖鸦片,成为靠岸走私的首创人,他做20多年的鸦片买卖大发横财,回国后广置田产,还当上国会议员和爵士。

英国的炮舰,打不开“天朝的大门”,但英国的鸦片烟却遍布“天朝”统治下的广东、福建、浙江等沿海省份和内地各省;“天朝”的京官、外官、幕宾、吏胥、贵戚、旗丁、太监、绿营官兵、娼妓、优伶、尼姑、和尚、道士等等都有不少人变成了面色铁青、骨瘦如柴的大烟鬼。嘉庆二十年(1819),有个名叫江广生的举子参加春考,鸦片烟瘾发作,实在难以隐忍,加上心理紧张,居然死在考场上,成为一大“新闻”,所以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曾经说过:“烟枪即铳枪,自打自受伤。多少英雄汉,困死在高床。”

早年间,达州有百分之四五十的成年男子吸旱菸。旱菸又叫“叶子”。满族人把旱菸叫淡巴菰。品种很多,农村多数人家种植自吸,部分进入市场交易。菸是民间招待宾客的见面礼,所以农村传唱:“叶子菸,叶子菸,匹匹叶子两头尖。三匹叶儿栽下地,七匹叶子就断巅。镰刀割来索索编,支人待客它在先。”

至今农村城镇宾客到家、婚丧寿宴都是主人先奉烟,再敬茶,然后酒肉招待。一些人到机关部门办事,都得备烟作见面礼,成为常规。

鸦片烟何时传入达州?无明文可查,估计是道光年间,人们把它叫“洋烟”,把本地古老的叶子菸叫“土烟”。吸洋烟操作相当麻烦,工序繁琐。主要工具是“窟窿”,俗称“烟棒”,配套工具有打石、钎子、油灯......还要由专业的“打火匠”操作,这样一来“烧鸦片”的成本相当高。所以鸦片初入达州之时,“烧鸦片”的多是有钱人。玩得起的多是些“耍得起”的人。

1923年始,割据达州几县的军阀刘存厚为了维护他庞大的军费开支,允许老百姓种罂粟,贩卖鸦片烟以收取什么“烟亩捐”、“红灯捐”、“灯花税”......不种的还要收“懒捐”。这样一来,不少人追求刺激、洋气、有派头,“烧鸦片”的人与日俱增,甚至不少妇女、贫民都成为“瘾民”。城镇乡场以及大路边都设有鸦片烟馆,整得瘾民们耗尽了钱财,搞垮了身体,甚至“短命”。

1984年,我走访了几位瘾民家人,勾勒个大概。

本族有位长辈,算得上是“堂屋栽柏树——有根之家”。其父是有名的“朱新老爷”,算得上是位“忠厚长者”,在地方上留有“佳德懿行”,受人尊敬。其幺儿人称“幺老少”,一表人材,吸鸦片中毒极深,终日无事只烧烟,坐也安然,睡也安然;日上三竿犹睡眠,不是神仙,胜似神仙。整天考虑的不是个人事业,不是全家人的生计,而是靠吸烟来苟延性命,出行随身携带,瘾发之后“烧烟”不便就吞食烟泡过瘾,花费不济就卖田产。不几年,家境似洪水浪沙一般没落,原建的9间瓦房有3间无钱装板壁。1937年3月初在家自戒5天,毒瘾发作实在挨不住,便撞柱头、找绳索上吊寻死,家中无鸦片救命,只得雇人抬到城内滩头街牟XX烟馆,两个打火匠用两根烟枪供吸,共吸28粒烟泡之后方长叹一声。其后,烟毒已入膏肓,中毒身亡。北外镇吴家沟(今肖公庙社区)吴XX中毒太深,无钱买鸦片,竟瞒着家人把没满周岁的小儿子卖4枚银圆买鸦片,地方人士责骂他“丧尽天良”。

达县双龙场有一个叫张浩男的人,家境小康,小时候读了六七年私塾,成人后英俊潇洒,娶妻冯氏名素贞,算得上郎才女貌,夫妻俩恩恩爱爱,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。年过三十,膝下一儿一女天真活泼,左邻右舍羡慕不已。谁料张浩男贪图刺激,认为烧“洋烟”有派头、神气,跑去试吸,一日三,三日九,烧烟上瘾。不几年家财耗尽,还害得儿女身体瘦弱。冯素贞从娘家拿来活命粮,都被张浩男偷去换烟烧。亲朋好友多次劝他戒烟,张浩男都阳奉阴违。1931年8月某天,张浩男到岳父家谎称“已经戒烟”,岳父岳母无比欣喜,忙去备办酒菜。原来,他岳父正在煮鸦片烟(生烟熬熟),张浩男趁二老不防备时,偷偷地把手指头伸入烟锅之内,再将沾满烟糊的手指伸入嘴里吮吸。由于吸生烟过多中了毒,回家之后腹泻不止,拉黑屎,无钱医治,苟延月余,抛下弱妇幼子归了西。

张浩男家徒四壁,其妻冯素贞只得典当部分祖业田产,将其草草安葬。殡殓之时,冯氏请墪师撰挽联一幅,其联曰:

鸦片鬼多属风流汉谁叫你自己找死自己该死

短命郎并非薄情人徒使我又是想他又是恨他

别撰《祭文》一篇,其文曰:

冯氏妻,移沉步,跪在灵前,哭声夫,叫声哥,连喊苍天。未开言柔肠已断,万箭穿心似油煎。往事历历从何起,一腔凄楚对夫言:年方十八嫁给你,郎才女貌配姻缘;你也曾饱读书卷,算得上风度翩翩;原指望银河高耿悬天半,花常红来月常圆;待到行年三十几,膝前有女也有男。哪晓得你执拗任性,迷上了那害人的鸦片烟。瘾一发,鼻涕口水不断线;瘾一发,脚 手软打呵欠。毁了你的志气,迷了你的心肝。妻也曾席前苦劝,妻也曾枕边进言。你说那鸦片烟美味无限,烧几口能解闷倦;你说那鸦片烟能医百病,烧几口能驱风寒。害得你鸠形鹄面,害得你走路打蹁蹁。粮米被你烧尽,储蓄被你烧干;身体被烟弄垮,祖德被你丧完。吃了上顿没下顿,一家大小受饥寒。到头来,你自讨下贱,鸦片烟害得你命丧黄泉。这一下,腾空风筝断了线;这一下,五音琴瑟断了弦。一家人犹如黄桶把箍散,一家人,火炉灶膛难冒烟。膝下儿女谁照管,丢下孤儿寡母有谁怜。油盐柴米谁操办,风里浪里谁撑船。你的妻,福薄命蹇,你的妻,半老徐娘失靠山。独坐黄昏谁作伴,孤灯冷衾伴枕眠。你的妻,柔肠寸断;你的妻,进退两难。说什么风雨同舟;说什么相偎白头,到头来恩爱百年是虚幻,到头来海誓山盟是戏言。冯氏妻,早晓得你要这样做,早就该,削发上庙当尼……

“姑”字语音未出,冯氏晕倒在灵前。

人们不禁要问,鸦片烟毒祸国殃民,甚于洪水猛兽,政府为何不予禁绝。

华夏大地毒烟弥漫,忠良志士忧心如焚。

早在清雍正七年(1729),朝廷就颁布了禁烟令,规定不准销售鸦片,违者枷号一月,发配充军;私开烟馆者,首犯判刑役监禁,从犯杖责一百,流放边疆。并责令地方官员及海关监督,如有不切实履行者、纵容私运者要严加处罚。其结果,禁令写在水瓢上,水浪没了;写在牛皮上,被狗嚼了。乾隆年间也曾禁止贩运鸦片。遗憾的是这些禁令极其片面,对鸦片的输入和吸食者没作任何禁止,外国鸦片仍源源而来。

嘉庆年间,一些忠良志士,明智官员极力主张“禁烟”。嘉庆和道光皇帝曾诏令禁止输入鸦片。但是,英国政府和鸦片商人却通过武装走私、宗教走私、贿赂清朝地方官吏走私,把鸦片生意越做越大。他们盘踞在广州湾的伶仃岛、大屿山,买通地方吏役、哨官和衙门主官,用“大趸船”作海上仓库,用小型快速的“飞剪船”往大陆运,还组织起替他们转卖的窗口,于是衙门成了烟馆,官吏成了烟贩,伶仃岛成了毒窟。

一大批无耻官僚充当了杀人的帮凶,他们身为“天朝”的大吏,却干着损“天”利己的勾当,朝廷颁布禁令,他们也发布几张官样文章,表示对“圣上”竭尽忠心,实际是借机勒索鸦片商的贿赂,一旦贿赂到手,就帮助他们走私。嘉庆年间,两广总督兼海关代理业务的百龄(满人),就以保护走私一箱鸦片得好处费40元发财。道光年间,两广总督李鸿宾设“巡船”,不查烟验货,而是每月收贿银3.6万两。还有个叫韩肇庆的水师副将竟与英商暗箱操作,每千箱鸦片给他“送”几十箱,他就派兵船代运上岸。